从水泄不通的学校大门挤出来，我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往约定好的方向走去。

手指紧紧攥着衣服的下摆，我的心脏以不正常的速度跳动着。

离学校不远的小巷 ，深入后会有很多无证经营的私人影院，小巷边上有很多24小时便利店，什么都卖，当然，也会卖安全套。

不过，还没有到要使用安全套的那一步。

我走到巷口，看见了已经在那等候多时而显得不耐烦的金善旴，左右踱步着，眉头紧皱，目光不停地向周围转移。我站在原地，观察着他。

似乎意识到投向他的目光，他转过头来，对我进行一番上下打量，迟疑地开口：“是你？那个一班的？”

我僵硬地点点头。

“我还以为你们学习好的会更守时呢，我在这里等了你半个小时。”他有些抱怨，“如果有什么事就快说吧。”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他，相比以前在足球上远远瞥过的一眼，或者是放学路上看见过的骑着机车疾驰的他，此刻的金善旴穿着校服，外套袖子系了个结挂在身上，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脖子上挂着白色耳机，球鞋可能因为经常使用的原因，有些发黑。

和金泳勋一点都不一样。

然后，我听见我说：

“我给你口，我们交往吧。”

**

巷子深处就是私人影院，给未成年情侣提供的游乐园，虽然，我与金善旴并不是情侣。

在听到我的话后，他就像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般睁大了眼睛，愣在了原地，也许他脑海里瞬间闪过上百个好学生堕落的案例，但我没有在意，直直抓住他的手腕，往小巷深处走去。

但是没做过的事情是无法装出来的，即使模拟得多么完美，也总会在某些细节处暴露。看着站在柜台前面局促不安的我，他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几乎不可闻的闷笑，走到柜台边上拿走一包烟，对着老板说：“这次也开2号。”

我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金善旴把校服外套往沙发上一扔，熟练地打开大屏，随便选了个爱情片。此刻我甚至有些感谢从大屏幕那侧传来的电影声让这幅场面没有显得过于尴尬。

“你不喜欢这电影的话可以换。”

金善旴指了指放在沙发边上的遥控器，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发现桌子上摆放着的扫码付费就可以使用的避孕套，吓得赶紧移开目光。

“你是第一次来吧。”

我点点头。

他的话不是疑问句，只是陈述而已。

虽然我在约他出来已经在脑内进行了一周的场景模拟，为的就是此刻不被拆穿，但是一切纸上谈兵在经验面前都显得非常可笑，金善旴直接就戳破了我的故作熟练。想到这点，不知道为何就变得有些泄气。

“你们女生现在追人，都用这种方式吗？一上来就快进到这一步。”

“你不喜欢吗？”

他嗤笑一声：“只是有点好奇啊，你对我了解多少？”

“足球部，身高是177cm，生日是4月12日，放学后如果不训练一般去网吧打游戏，喜欢骑机车，最近喜欢穿的卫衣牌子是…”

“停停停——”他及时打住我，露出了无语的表情，“这些只要稍微了解一下都会知道吧？还有身高是177.4cm才对，请好好记住。”

“抱歉，我会记住。”我在心里默默更新了一下名为金善旴的文件夹信息。

“拜托，你的反应好无趣啊。这就是你追人的方式吗？我问那个问题的意思是想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啊。”

我低下头，无法对上他的目光，因为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所以你都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就直接找人约我出来，然后说要帮我口吗？”他再次上下打量我，有些难以置信，“甚至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所以，你要吗？”

反正已经被揭穿了，我破罐破摔般回答道。

“…啊？”
“做完之后，我们交往。”
“…就这么想要和我交往？”
“对。”

似乎是被我的话噎住，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保持了沉默，只剩下电影里男女主角念着过于夸张的台词。

“我可以亲你吗？”

我听见我问出了口。

金善旴没有回答，只是沉沉看着我。心虚的我无法面对这种目光，像是要用行动证明什么，我亲了上去。没有经过他的同意，这大概是我短暂的人生中做过的最大胆的事了。

金善旴的嘴唇很软，有点像草莓味的果冻。

“你没有接吻过吧？”

金善旴的气息喷洒在我的鼻尖。

“…嗯，第一次。”

“看得出来。”

似乎是有经验者的自豪，金善旴眯起了眼睛。

“我教你。”

他的脸离得很近，在荧幕下忽明忽暗的光线中可以看见他的眼睛。突然，他毫无征兆地压了过来，铺天盖地的属于他的气息席卷而来，唇上传来酥麻的温热触感。

身体瞬间僵住，因为他如同狂风骤雨般袭来的吻。似乎听见他轻轻笑了一声，心跳一下子变快了。我不由得闷哼一声，太紧张了，手都不知道要往哪放。

金善旴熟练地拉住了我的手，感受到从手心传来的温度，他握住的力度渐渐变紧，然后…渐渐下移。

我回缩了一下。

“这样也能承受吗？”

感受到我触碰到他的时候那瞬间的回避，他凑到耳边，若有若无地轻笑着。

不能在这里退缩，不然我所做的心理准备都是为了什么呢？

所以大脑空白地点了点头，鼓起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就当做是梦吧。不敢看他的表情，拉开了他的拉链。金善旴按住我的手，低下头看着我，有些不解地开口：

“真的要做到这种程度？”
“你不喜欢吗？”
“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要这样？”
“想交往。”
“其实想交往，也可以慢慢来吧？”

金善旴没有来得及问出下一句话，因为我含住了他的性器。

他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

第一次做这种事，一下子喉腔就被抵住。金善旴垂下眼来看着我，似乎很好奇我的表情。我刻意低下头，将表情隐藏在阴影里，像是献祭自己一般跪在他面前，太令人不齿了，我甚至希望他能阻止我。

“嗯…牙齿不要碰到啊，要裹住。”
“抱歉，我不会。”
“慢慢来。”

但他只是默许了我过界的行为，附赠品是金善旴好心的指导。掌握技巧后，稍微吞得深一点也不会被呛到了。金善旴仰起头靠在沙发上，露出享受的表情，感觉到他顶弄的速度变快，他喘息着：“射在嘴里也可以吗？”

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我的动作一滞，就是在这愣住的间隙，他拔出来，然后，全部射在了脸上。

“抱歉，没有控制住。”

他的语气显得很抱歉，但是表情似乎有些玩味。像是在用各种行为试探我的底线般，他好奇地观察着。

“没关系。”

我不去看他的表情，走到桌边抽出纸巾，擦拭着脸上的东西。

“我帮你吧。”

他夺过纸巾，一只手大力地擦拭着我的脸，另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肩，我低下头，睫毛不住地颤动着，在他不太温柔的力度下有些闪躲。

已经被揉得皱巴巴的纸巾被他扔进了垃圾桶，他转过头问道：

“现在可以说了吧？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没有时间了。”
“很喜欢我吗？”

我沉默了，随即点点头。

“那你说没有时间了，是什么意思？”

“喜欢你的人太多了，我怕轮不到我，所以说没有时间了。”

随便编了个理由，我对着他回答。

好像被这个答案取悦到，金善旴一时间没去深究背后的意义。就像考验结束般，他满足地宣布：“行吧，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我像终于放松下来般，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他嗤笑一声：“射你脸上，又让你一个人待着，我看起来像这种不负责任的渣男吗？”

本来很想回答是的，你看起来就像。但是因为有些疲惫，于是我只是瘫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一言不发，显得有些脱力。

“你这么累，我肯定要送你啊，别把我想得太坏了。”似乎是看出来我的无力，他一把拉起了我，“不要在这里睡觉，我骑车送你回去吧。”

两个人一同出了私人影院，几对穿着校服的情侣又陆陆续续地走了进来。

走到门口，刚刚的气氛早已消失殆尽，室外温度降下来了，冷风吹得我的脸颊有些刺痛。金善旴出了巷子，拐到旁边的便利店门口，我转头看向他，对着他道别：“你去吧，不用送我了，再见。”

刚刚转过身，就被金善旴拉住了领子。

“这么急着走干嘛，不饿吗？”

被金善旴拽着进了便利店，他熟练地走到泡面柜台前，一下子抽出两桶。

“我不吃。”我连忙开了口。

“那我吃。”金善旴无所谓地回答道，“我一个人吃两桶。”

等待泡面开的时间，气氛又变得很尴尬。

“喂，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总是我主动开口讲话啊。”

“对不起。”我马上道了歉。

金善旴有些无语地看了我一眼：“我说这个也不是为了让你道歉啊…算了，你真的好奇怪啊。”

“让你不开心了吗？”

“那倒没有，老实说觉得有点有趣，所以产生了好奇心，看看你能做到哪种程度。”

那瞬间突然意识到，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他自身那恶劣的好奇心而已，对于我任何不合常理的行为所回敬的非常规反应也是。

他掰开泡面叉子去舀起面，却因为一次性缠上太多，把叉子掰断了，油点一下子就溅到了他白色的校服上。

“啊真是，怎么诸事不顺。”他抱怨了一下，随便擦了擦校服，随即拿起另一双叉子，不在意地继续吃，然后转头看向我，把叉子递到了我嘴旁，“你要吃吗？“

我本想拒绝他，但是放学后就没有吃过东西，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了响声，于是我只能顺从地张开嘴。

吃饱喝足后，他满意地打了个饱嗝，把桌上收拾好，剩下的扔进了垃圾桶里。

还挺守公德的。我暗自在心里想着。

走出便利店，金善旴从巷子里推出他那辆有着庞大发动机的重型机车，合金外表的车身擦拭得比他的校服还要干净。

“记得抱紧我。”金善旴把头盔扔给我，拍了拍他的后座，示意我上去。我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坐了上去，感觉此刻的我已经成为了那些在放学的时候会看见的坐在他后座的那些女生中的一员。

启动的瞬间，感觉心脏与重型机车都在同频震动，巨大的轰鸣声响彻整个街道。我和他穿梭在城市的夜晚，机车催动了恣意的风，在耳边呼啸着，掠过稀落的路灯，飞驰而过的建筑变成了幻影，我不由得抓紧了金善旴的校服：“别骑那么快啊——”

“不是很刺激吗？”金善旴笑着喊了出来，把我的手围在他的腰上，他狂飙着，街道两旁的树木和路灯疯狂地闪过，我不由得紧紧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感觉到速度渐渐慢下，金善旴放轻油门。我放开手，急忙跳下车。

“怎么样？”他转过头问道，脸色挂着恶作剧成功般得意的笑容。

“谢谢你，以后我可以自己回来的。”我面色不佳地回答。

“没关系，从明天开始我会接你上学。”他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我的脸色，笑着回答道，“不是说要开始交往吗？那么明天开始第一天吧。”

疯子。我在心里想，能够立马欣然接受这种状况还觉得有趣甚至最后反客为主的金善旴一定是个疯子。

目送金善旴离去，我推开家门，浓重的酒气立刻扑鼻而来，破碎的酒瓶杂乱地躺在地下，主卧的门紧闭着，隐隐传来推搡打闹的声音。我对这种状况习以为常，走进洗手间，狠狠洗了把脸，直到感觉把留在脸上的粘腻洗干净后，才走回房间。

隔音效果不是很好，隐隐约约听见母亲的哭声。我捂住耳朵缩进被子里，想起了金善旴。

和金泳勋一点都不一样。

金泳勋不会骑着重型机车，不会狼吞虎咽，也不会吊儿郎当地把手插在校服口袋里站着。如果是金泳勋，应该总是板正地坐在桌前，挺直着背部。

不同于金善旴的看起来会觉得有点可爱的圆圆的眼睛，金泳勋看着人的时候眼神总是很冰冷，或许这是一种对于一切的漠视。但他总是显得很礼貌，不会捉弄人，不会开过分的玩笑，同时也对所有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会让别人轻易越过他的边界线。

而喜欢金泳勋只是一个偶然。因为成绩下降被酒鬼老爸狠狠揍一顿后站在门口不敢进学校，脸上身上都挂着彩，糟糕的是校服外套洗完还没干，散发出一种潮湿的气味，所以只能穿着短袖校服躲在校门口外的一侧，想等所有同学都进了校门后再走进去，大概为的是守护住自己青春期那只剩一点点的悲惨的自尊心。

然后就如同神一般，金泳勋就这样降临。只是路过的他轻而易举看穿了我的狼狈，然后什么也没说，把他的校服外套递给了我，直接走进校门，整个过程不到三秒。

但我还是记住了他。或许不用刻意记住，本来他就是很显眼的人，每次下楼都会经过的光荣榜上，他的名字赫然在列，旁边附上了他过于帅气的照片，所以总会有低年级女生凑在那里，讨论着关于他的事迹。

喜欢他的人之中，我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起先只是感激之情，但是因为目光总是追随着他，渐渐变成不能说出口的喜欢。一旦什么东西知道自己注定无法得到还义无反顾地喜欢着，最终就会变成痛苦的负担。

对于我来说，金泳勋就是这样的存在。

或许只是因为生活在泥沼里，短暂看见了一下光，就把他当作了拯救自己的神，我自己也很清楚，对于他的喜欢，多半出于我的想象。

明白了这点后，努力说服着自己不要再喜欢他了，但是越是抗拒就越是沉溺，我的目光反而比之前还要更集中于他。每次路过高年级的教室，我都会装作不经意地放慢脚步，透过窗去，看看是否有他的身影。

我想这就是青春期的叛逆。

当然，金善旴也是女生口中常谈论的对象。偶尔会听到有人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比较，但是显然是完全不同的类型，所以喜欢他们的人群也不是很重合。他们的共同点就是很有人气，不同点就在于相比于总是一脸冷淡然后礼貌拒绝别人告白的金泳勋，金善旴的后座似乎不缺女孩，大有点来者不拒的意味。

看起来很像会随意对待他人的金善旴，让我做起这样的事情都少了几分罪恶感。

如果我能喜欢上和金泳勋完全相反的金善旴，我就不会再因为喜欢金泳勋而痛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