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金善旴交往之后，除了上学和放学的交通工具变成了他的机车之外，唯一的变化就是课余活动多了要看他踢球这一事项。

“从球场下来之后肯定会口干舌燥，所以这时如果有人送水就再好不过了。”金善旴带着理所当然的表情说着，“这种活不就应该是女朋友干的吗？”

“什么啊，把我当工具人吗。”我睁大眼睛。

“怎么会用这种词语来形容啊？”金善旴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了出来，“以前那些人都是自愿…喂你别走啊。”

听到那些话的瞬间我转身就走了，不知道为何就是变得有些生气。话说用前任的数量来进行炫耀是幼稚的行为吧？连这种事情都不懂吗，没有眼色的家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玩过家家酒游戏。

只有在别人表情变得不好的时候才会稍微有点眼色的金善旴，这次没有再扯衣领，只是拉拉我的袖子，又换上小心翼翼的表情说着：“知道了知道了，我只是想让你来看我踢球才这么说的，踢完请你去便利店吃零食好吗，想要的随便拿。”

面色终于缓和了，我勉强地点点头：“那好吧。”

最终还是答应了他，于是从球场走到小卖部，随便从冰柜里掏出两瓶水，付钱后又再往球场走去，这时，视线却不自觉被一个身影所吸引——

是金泳勋。

他站在花坛边上，因为是背对着，没能看到他的表情。我站在原地，看见他对面站着一个女生，即使她穿着最朴素的校服，也能看得出来她是那种长得很漂亮的类型。

那位女生把包装的很精美的礼物盒递给了金泳勋，本以为金泳勋会像拒绝其他女生的情书一样拒绝她，我猜测着。然而与我想的不同的是，他迟疑片刻后，还是收了下来。

怎么回事，在交往吗？这种想法出现在脑海里，手指不自觉攥紧手中的水瓶。看着对面的女生露出了笑容，不知道金泳勋是否现在也在对她微笑？胡乱猜测他现在的表情，我的心情突然就变得低沉了。

不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几乎是逃一般快步走了过去，心不在焉地回到球场上，呆呆地坐在边上，连金善旴走到面前了都不知道。

“怎么了？”

金善旴在我面前晃了晃手，抬起头，看见汗从他的额角滑落下，我把水递给他。周围的人一下子就意识到了我们的关系，立马就有男生对着这里吹起了口哨。其中一个男生走到金善旴边上，似乎是不怀好意地开着玩笑：“你又换了？”

“滚滚滚，说什么呢。”金善旴连忙推开他，示好般坐在我身边，“他乱说的，你别在意。”

但是此刻的我也并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因为脑子里全是刚才那幅画面。

看出了我心情不佳，金善旴沉默了一会，然后把球踢给别人，对着他们喊道：“今天不踢了。”

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我就被他拉了起来，我突然意识到，金善旴力气真是出奇的大。

“干嘛啊？”
“你不是心情不好吗？不踢了，走，我们兜风去。”
“去哪？”
“不知道。”

对于目的地并不是很在意，金善旴就拉着我的手走出了校门，完全无视掉足球社成员们惊诧的眼神。已经是初夏，大家都换上了短袖校服，金善旴穿着白色的无袖背心，喝完水后手胡乱往上一按就留下了一个黑乎乎的印子。真是不拘小节。

熟练地坐在他后座，听见风从耳边呼啸划过，脑子里很混乱，想的全是金泳勋。

“到底为什么不开心啊？因为那些人的话吗？”

我回过神来：“没有不开心。”

“明明就有吧，说来听听看。”

虽然条件反射地否认了，但是金善旴还是追问了下去。真实的理由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吧。我叹了口气，似乎是为了阻止他再继续问下去，于是搂住了他，把头贴在他的后背上。金善旴很受用，松开一个车把，抓住我的手。

“你摸摸看，我现在有腹肌。”
“啊？”
“摸摸看嘛。”

车速渐渐慢了下来，金善旴一只手骑着车，一只手握住我的手，按在他的腹部。虽然之前也看过，但是确实没有仔细摸过，现在用手直接感受到了，很硬实。

“呀，不要那样上下摸，会有反应的。”
“啊？会吗？”
“故意这样的吗？”
“才不是好吧。”

青春期的男生脑袋里都是那种事吗？好像一被碰就马上会起反应，我马上停住了，把手收回到他的腰际。

车也渐渐停了下来。

海风吹过来了，带着咸涩的味道和微微的凉意。金善旴把车停在路旁，风把他的背心吹得紧紧贴在身上。我侧坐在机车上，他跑开，不一会儿又回来，把一打汽水扔给我。

“我心情不好就来这。”

他先开了口。

“你还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的吗？”
“为什么会没有啊，是人就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看不出来，我觉得你每天过得挺开心的。”
“我也会有烦恼啊。”
“比如？”

“比如…踢球的时候明明能进的，结果没进，或者比赛输了，还有想要当作夜宵吃的泡面，等跑到店里才发现已经卖完了，这种事情都很烦啊。”

我不由得笑了出来：“那你的烦恼不是很简单吗？”

“那你的烦恼是什么？”

他喝了口汽水，转头望向我，没头没脑地开口：“你一直这种表情，不会是要说分手这种事吧？那你慢点说，让我先有个心理准备。”

“你的思维跳跃得也太快了吧。”

“毕竟我还没有被人甩过…所以，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那我说…”我拍拍他的后座，“你这里到底坐过几个女生。”

“这个嘛…”金善旴摸了摸头，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回答这个问题，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模糊地回答了，“我也数不清。”

“交往过这么多人？”我睁大了眼睛。

“那倒没有，只是总是有人要我带她一路，那我觉得带就带也没事啊，反正我骑车这么拉风。”

怪不得总是在他后座能看见不同的女生，即使我在不认识金善旴的时候，也能明显看出那些女生类型的不同，老实说一开始还真以为他是花心的渣男，现在看来他只是太爱耍帅。

我松了口气，他的解释倒是比我想象的要简单多了。

“你有没有和别人一起来过海边？”金善旴看向我，问着。

我摇了摇头，别说来海边，才活十几年的人生连和男生约会的经历都没有过。按照这种标准来看，和金善旴的交往是从边缘性行为开始这一点，对我来说真是相当大胆。

“那我是第一个啊？”
“对。”
“我是你的初恋吗？”
“…是吧。”

违心的回答。如果暗恋不算初恋的话。

他睁大了眼睛：“哇，那你以后岂不会很难忘记我。如果和我分手的话，你会哭吗？”

“不会哭啊。”
“好坏气氛，你应该说会哭的才对。”
“说了会哭然后呢？”
“那我就说我们不会分手的啊。”

好吧，最终金善旴也只是想说些这种哄人的话而已，只是不解风情的我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过来。”

他拉着我走到了海滩边上，然后蹲下，在沙滩上写下“烦恼”两个字。

“看着啊。”

潮水涌来，一下子就把刚刚写好的字冲掉了。金善旴转头笑了：“现在你的烦恼被冲走了。”

本来还好奇着要做什么，看到这一幕我终于露出真心的笑容，但是嘴里还是说着很幼稚。金善旴笑着走过来，再次拉住我的手：“喂，现在不是开心了吗？”

临走的时候，他把头盔抛给我：“以后我的后座只给你一个人坐。”

我了然地笑笑，没有回答，但是紧紧抱住了他。心情稍微变好了点。

最终把车停在了24小时便利店门口，金善旴付钱的时候紧盯着柜台上的避孕套，想了片刻，还是把目光移开了。拿了他最爱的泡面种类和pepero，他分给我，突然来了一句：“很想做。”

“呀，别说那么大声啊。”我连忙转过头看向柜台的收银员，对方倒是好像什么都没察觉，低着头做着自己的事。

“很想做。”于是他压低声音再重复了一遍。

“不是经常有帮你吗。”

“感觉不够嘛，其实我想要更多的。”

出现了。金善旴一旦发情的时候就会变成这种狗形态，代表特征是变得很粘人，好像得了皮肤饥渴症一样像胶水般贴在别人身上，然后像狗一样凑到脖子边上闻来闻去，弄得我很痒。

我慌乱地抓住他的手，无声制止他进一步的动作，转头又看向店员，对方似乎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只是瞥了一眼又移开了目光，我叹了口气：“今天不行啊。”

“为什么啊。”他露出不解的神情。

“最近不是快要考试了吗？吃完这个我要回家学习了。”我回答，“而且你最近也别老来我班上了，大家都在学习呢，你也偶尔学习一下吧。”

他悻悻松开手，似乎有些无奈，“那我知道了，考完试再来找你吧。明明在一起的时间都很有趣的，现在又要见不到了。”

“真的有趣吗？”

他笑了：“不是很刺激吗？我喜欢这种事情。”

但似乎还有些不满，他又开始小声嘟囔着：“结果把你哄开心了就马上被抛下了，我是你的狗吗？”

我看着他露出可怜的神情，最终有些于心不忍，摸了摸他的脑袋。意识到我的态度软化，他再次抬起了头：

“所以考完试可以做吗？”

“…不可以。”

早该知道的。考完的时候心里就有预感了，哪有天天和男同学鬼混还能保持住成绩的道理。铃响的那一刻，我无奈地放下笔，脑子变得一片空白。不想听周围的同学对答案，我走出了教室。

像是形成肌肉记忆般，不知为何就走到了三楼，金泳勋所在的楼层。也许是心里还仅存一点好奇，我打算就像往常一样装作路过他的教室而已，结果却突然被班主任抓住了肩膀。她面色严肃：“跟我来一下。”

不知发生了什么，我站在她的办公桌面前，感觉要被训了，所以低下了头。果不其然，她开口了：“最近学习状态不是很好吧？”

我羞愧地点点头。

她叹了一口气：“我也看得出来，看你刚才考试的状态就知道了。”她沉默了一会儿，继续开口说道：“最近我听到一些传言…你和别班的金善旴，关系很好吗？”

我心下一沉，立马摇摇头：“没有…只是认识而已。”

她松了口气：“那就好，希望你别和这种品行不端的同学往来。”

又来了。又是和同桌说了一样的话，我心里又开始不爽。为什么大家都带着有色眼镜看金善旴呢？品行不端是什么意思？学习成绩可以代表一个人的品德吗？心里不满的声音太大，以至于班主任的叮嘱都没怎么听进去，得到“你可以走了”的指令后，我立马走出了办公室。

心情又变得郁闷，跑到了教学楼背后的树林里。平时这里来的人很少，我已经把这当成了自己的秘密基地。但是令我没预料到的是此刻出现在树林的那个人——

是金泳勋。

他侧身靠在墙边，穿着白色的衬衫。烟雾里，他的轮廓逐渐变得朦胧。

他在抽烟。

烟和金泳勋，曾经我以为这是绝对不会放在一起的两个词语。现在他以这种样子出现在我面前，竟有一种异样的违和。

似乎意识到有人来了，他转过头。

“抱歉，呛到你了吗。”首先开了口的是他，带着有些沙哑的声音。嘴上说着抱歉，但是却没有灭烟的打算。这种道歉了但又不改的行为方式，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鬼使神差的，我听见我说出口：“吸烟是违反校规的。”

“啊，是吗，那你要举报我吗。”他回答着，语气分毫不变。

“不是…”

金泳勋直直走过来，我吓得立马退后了一步。走到我面前的金泳勋，挡住了大片光线。

然后，他直接把他口中的烟塞到了我嘴里。

“这样你也吸烟了。”

他凑到我耳边，以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说着：

“所以，请不要举报我吧？”

甚至用的还是敬语。

烟味直接袭入鼻腔，我被呛得立马咳嗽了好几声，心下开始变得混乱，甚至怀疑眼前的人不是金泳勋，或许他只是一个长得像金泳勋的人？眼泪都咳出来了，抬头看向他胸前的校牌，三年一班金泳勋，千真万确。

他垂下头，用他那双看起来干净的近似透明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我，最终目光移到我脖子上。意识到那里是金善旴留下的吻痕，我连忙拉高了衣领。

他笑了一声：“我见过你。”

“啊？”刚想问是在什么时候，是还记得校门口那件事吗？他却对我露出一个微不可察的微笑：“这件事就当作我们两个的秘密，好吗？”

我意识到根本无法拒绝他，只能呆呆点了点头。得到我的答复之后，他带着满意的表情离开了。

他走之后，我还愣在原地，一时间甚至无法分析出刚才经历了什么。刚刚靠的很近，似乎都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和烟味混合在一起。而第一次吸烟的那种感觉还残存在我的肺里，好呛人。

金泳勋只用了短短几分钟打破了我对他所有的印象，本该失望的，然后不喜欢他了才对，而且现在我身边有金善旴了，他和金泳勋是完全不同的类型，我应该是有点喜欢金善旴的才对吧？脑子里又再次闪过金善旴的样子，心立马变得混乱。

别喜欢他了。放弃他吧。

我在心里重复默念着。

可是为什么，想到金泳勋，心里还是酸酸涩涩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