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往？听错了吗？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不是要交往的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他露出不解的神情，然后，似乎恍然大悟般：“现在有在交往的人，所以不能和我交往吗？”

“那个人是金善旴吗？”

他为什么会知道金善旴？

此刻正面对着的金泳勋，露出了我无法理解的神情，像是探究般又像是觉得好笑，他就那样笑出来了。

“那就和他分手吧，反正不是喜欢我嘛。”

“还是说，现在已经喜欢上他了，所以不能和我交往？”

像是质问般，他逼近了我。于是条件反射般屏住了呼吸。

金泳勋的语气，完全不是因为喜欢所以才要交往的语气。

“…为什么这么说？”

金泳勋停顿了一下，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最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不知道吗？”

“金善旴，是我弟弟啊。”

我立刻僵在了原地。什么意思？他到底在说什么？弟弟？在金字辈遍地走的国家，为什么偏偏这两个人是兄弟？

忽略掉我的震惊的金泳勋，继续用平淡的语气说着：“所以如果先喜欢我，后面又喜欢上金善旴的话，不是很奇怪吗？我劝你还是不要和那家伙交往了。”

比起思考他提出交往是不是出于真心，他对待金善旴的态度更让我无法理解。

“和我交往怎么了吗？”

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本以为只有两个人的地方，出现了我此刻绝对不希望在这里出现的人。

是金善旴。

无法预料的事态发展，让我像木头般僵硬地呆在原地。

就那样直直走过来的金善旴，一靠近就拽住了我的手腕，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把我拉到了他身后。

“哥说话好奇怪啊，她和我交往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就算是没有眼色也该看明白了，他们绝对不是那种兄友弟恭的类型，两个人在一起的话气氛就马上会变得针锋相对。

而金泳勋只是带着无所谓的表情，像是内心根本都没有引起任何波澜般，退后了一步。

他没有回答金善旴，反而把目光投向了我：

“在我的立场上，只是给个忠告而已。不想人生完蛋的话，就慎重考虑要不要和他继续交往吧。”

留下这句话，金泳勋就这样离开了。因为他暧昧不明的态度，让我甚至搞不清他是否因为意识到了金善旴的存在后，才对我说了交往这种话。

过度的紧绷让我有些晕眩。

听到金泳勋的话后，金善旴握住我手的力度变大，被攥紧的手因为他的戒指而被硌得生疼。他紧紧皱着眉头，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怒火。

“善旴…”

金泳勋离开后，他刷地松开了我的手，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你喜欢金泳勋吗？”

这段时间一直都不想面对的问题，直接被他像石头一样投了过来。

该怎么回答？无法说出口，因为无论怎么解释，都会显得像谎言。

“为什么不说话啊？你喜欢他吗？”

沉默反而让他更加生气，金善旴走上前来，紧紧握住了我的肩膀，像是要看清我的表情。

此刻，感觉到自己没有立场说任何话的这种心情非常糟糕，还没有整理好的诸多想法像被阀门堵住的洪水一般，只能在内心里疯狂翻滚着而无法外流。

“不是那样…”

“可是你说了，你从一年前就开始喜欢他对吧？”

他知道了。他从一开始就在听了。

我咬紧了下嘴唇，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看着沉默的我，忍着火气的金善旴，语速渐渐变快了：“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啊？代替品？所以第一次见面问你喜欢我什么地方也回答不出来是吗？所以你说和我分手也不会哭，也只是因为不喜欢我吗？”

不是这样…

“听到金泳勋要和你交往你很开心吧？为什么不直接答应他啊，是我妨碍你们了吗？”

不是这样的…不要露出那种表情…

“戏耍我，感觉很有趣吗？我很可笑吗？”

“不是…”

除了不是这两个字之外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我才更可笑，以为今天可以结束掉一切，做个了断然后再继续的我才更可笑。

“马上就是我的生日了，还想先来找你和好然后再一起过生日呢。”

金善旴从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微笑。这种坦白比起指责我还更让人心痛。

“现在看来好像没有这种必要了。”

“分手吧。”

只落下了结束的宣判，他就那样转身了。

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结束了吗？

可笑，被他留在原地的我反而像被抛弃的小狗。无法迈开脚步，什么都做不到，在他说结束的瞬间，脑海里闪过的却都是和他待在一起的画面，总是像狗一样咬人的金善旴，总是看起来大大咧咧不懂女人心但却会讨我开心的金善旴。

一开始以为会分开也会无所谓的，但是我的心却不如同我最初设想的一般，此刻狠狠揪紧在了一起。

怔怔地拿出手机，发现有三条未读，来自一个小时前。

你在哪啊？

算了，我懒得和你较劲了，我来找你吧。

你不说我就去问你同学了，你到时见到我可别太兴奋。

…不能让他离开。

被这种想法攻占了大脑，应该主动去追他的才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我冲上去，却找不到他的身影。气喘吁吁跑到校门口，金善旴已经发动了机车。

人生中第一次这么讨厌机车的速度，我跑到停车棚，尝试解开自行车锁，因为生锈而很难被解开，连钥匙都好几次无法对准。心情变得更加焦虑。终于解开了，钥匙装在口袋里都没放好，马上就掉在了地上。甚至顾不上捡起来，我像是疯了一般追上去。

“等一下——”

用尽了所有力气才赶上了他的速度。金善旴听到了我的声音，从机车的后视镜里和他对视了。他马上就移开了目光。被发动机的尾气熏得难受的我差点要睁不开双眼，只能凭借着本能加快着蹬踏板的速度。

像是要较劲的两个人，在完全不公平的比赛上，我渐渐落了下风。

“金善旴！”

大声喊出他的名字，却没有回应。我大口大口喘着气，肺里涌上一股血腥味。而金善旴完全没有放慢速度的表现，像是逃一般离开了我的犯罪现场。

用自行车去追机车完全是以卵击石的行为，急切的只是我的心情，而不是自行车的速度。

金善旴的身影在我眼前渐渐缩小，然后消失了。

没有办法，追不上他了。什么都抓不住。

渐渐放慢了速度，大脑一片空白地停下车，手抹掉从额头滑落到鼻尖的汗，然后才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我低下了头。

好狼狈，我居然在哭。

对于失去的恐慌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过了一段时间涌上的空虚感和焦虑感才是痛苦的根源。说结束就结束的金善旴离开得很痛快，连纠缠都没有。

在聊天框打了一大段道歉的话，反复修改删除，选择合适的措辞，最后却什么也没有发出。说不清是不是因为不敢确认他是否拉黑了自己，所以在心里给自己留了最后一丝希望。

立场翻转过来了，本来是因为愧疚而躲着金善旴的我，现在却总是去寻找他的身影。

但金善旴一连好几天也没来学校。我就这样焦虑度过着每一天，期待着他能够出现。

而金善旴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一周后。

他的机车后座上坐了新的女生。

明明说过以后只有我能坐的地方，现在也属于别人了。似乎没有任何伤心过的痕迹，金善旴就那样回到了学校，还是像以前一样，和朋友谈笑风生，很活跃地参加着足球社的活动，放学的时候骑着机车，轰隆隆的发动机噪音让过路人都露出烦躁的表情。

就像一开始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看样子一切好像就回到了最初。要是我的心也可以归零就好了。在交往之前，本以为因为了解他就是这样的人，所以负罪感会变少，结果看见他离我越来越远，心却像空了一大块一样难受。

翻阅着和他的聊天记录，消息停在一周前，和金泳勋告白的那天。反复点开聊天框又关上聊天框，也没有新的消息传来。

时间渐渐来到他生日的这一天，感觉没办法这样放任不管，于是拜托了第一次帮忙约金善旴出来的足球队部员，请他再帮忙一次。

任谁看都是分手了的状态，对方也了解这一点，叹了一口气，劝着：“你也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既然分手了要不就放弃吧？”

“但是我还有话要说…”

看着很坚持的我，对方还是无奈地告诉了我今天金善旴会和朋友们一起过生日，然后把地址发到了我的手机上。

“其实我觉得你们并不像一类人，虽然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是还是希望你能想通比较好。”

我沉默不语，心里却做了决定。

又翘了晚自习，装病请假了。有些痛恨做这种事都开始熟练的我，也许人生真的会完蛋。在所有教室都亮起灯的时候，我离开了学校，骑着自行车的心情变得很急切。

走进了不熟悉的场所。KTV的隔音不好，所以在外面也能听见高分贝的噪音。反复确认了门上的包厢号，犹豫很久还是敲门了。但是没有人来开门，想也知道，在这种分贝的音量下，敲门声大概比蚊子的声音还要小。

于是下定决心推开了门，因为灯光很暗，一开始还没有人注意到我进来。也许是因为金善旴的朋友很多，所以突然进来了谁也不会有人感到奇怪。但在人群中，我就像装了目光追踪器一般，一下子就看见了他。

本来还带着漫不经心表情的金善旴，看见我的瞬间，眼睛顿时睁大了，下意识般灭掉手中还燃着的烟，反应过来后，又不自然地转过头去。我的心揪紧了一下。

“我有话对你说。”

向着金善旴说出了这句话，就像是巧合一般，说出口的时刻正好是切歌的间隙，于是所有人把目光投向了这里。

“呀，你认识吗？”坐在他旁边的女生碰了碰金善旴的肩膀，视线在我和金善旴之间来回打转。

他没有回答。我紧紧盯着他，没有露出退缩的态度，但实际上因为紧张，指甲已经嵌进了肉里。

下一首歌开始了，但是没有人开口。金善旴手里拿着话筒，塞给了旁边的人：“你唱吧。”然后起身了，众目睽睽之下向我走过来，把我拉了出去。

内外的温差很大，即使已经是四月，夜间温度也微凉，因为冷，我条件反射回缩了一下。金善旴走在我侧边，没有看我，只是用余光瞥了我一眼，然后把外套脱下来，直接扔到了我脑袋上。

一下子被遮住了视线，我差点要摔倒。他啧了一声，又拉住了我的胳膊。终于维持住了平衡，我把他的外套扯了下来，转过头看着他。

“想说什么。”

金善旴停下来，靠在墙边，昏黄的路灯之下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好像瘦了，下颌线变得更加清晰，他拿出打火机，半天也点不着烟，骂了一句脏话，像泄愤般把打火机扔到了脚边。

我把打火机捡起来，和准备好的礼物一起塞到他手里。

就那样看着他的眼睛，忘记了该怎么开口。

“生日快乐。”

“还有…对不起。”

以生日快乐作为开场白，首先被挤出来的是道歉。看不清他的神色，金善旴嘴里叼着没被点燃的烟，没有回答。

“然后…关于你说的那些。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戏弄你，也没有把你当成玩笑来看。”

他转过身看着我，把手插进了裤子口袋，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还有呢？”
“…我不知道他是你哥哥。”
“还有呢？”
“…我看到你给我发的信息了。”
“还有呢？”
“还有…”

金善旴不耐烦地打断了我：“你知道我想听什么的对吧？”

我低下了头。

“你喜欢金泳勋吗？”

这是无法否认的问题。我狠狠压抑住内心的酸楚，顿时觉得很可悲。因为喜欢金泳勋，我和金善旴的关系开始了，而也正是因为喜欢金泳勋，我们的关系结束了。

“为什么不回答啊？”
“对不起…”
“好好笑，我是为了听这个才出来的吗。”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啊，喜欢金泳勋有必要向我道歉吗？”

就像得不到想要的糖果的小孩，他的语气变得急躁起来。

但本来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事，就算怎么修正也只是在错误的轨道上打转而已。我很清楚这点。搞不清来找他是因为什么了，好像只是因为想念发酵了就这样跑过来了而已。

在我不知道的时刻，心里的天平好像已经倒向了对立面的另一边。

说实话或者是撒谎，甚至是沉默也无法将事态挽回了吧。于是我退后了一步。

金善旴意识到了我的退缩，眼神暗了下来，直接伸手把我拉了过来，一下子就撞到他的胸口上，鼻子很痛，想要拉开距离，却无法逃开。

被他紧紧抱住，过了很久，才听见他闷闷的声音传来。

“为什么对着我道歉啊…”

“你应该说你不喜欢他啊…”

“你不是说很喜欢我，所以要和我交往吗？不是很主动向我靠过来了，对我很好吗？”

“为什么要逼着我离开你啊？”

“你应该说你只喜欢我，反正是四月份，你可以说那些都是迟到的愚人节玩笑啊…”

“或者你说只是想给我一个惊喜，但是做得过火了，所以会补偿我啊…”

“你为什么，连骗我都不愿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