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立面(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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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降临了。没有说话的两个人被一道房门分隔开,透过房间的门缝看,客厅好像没有开灯。已经是凌晨三点,我却还未入睡,还好第二天是周日,不然一定会没精力上班。睡不着了,所以打开了台灯,却发现金善旴盖的毯子还被扔在地下。我犹豫了一会,还是起了身,拿着毯子走出了房门。

好像睡着了。睡着的金善旴看起来很安静,没有盖毯子,就那样在沙发里缩成了一团,穿着今天早上出去的时候穿着的外衣,也没有换下来。把毯子轻轻盖上,打算离开的时候,却被一只手拉住了。

“没睡着吗?”

“是被你弄醒了。”

他睁着惺忪的睡眼,对着我说。

睡得这么浅吗?我望向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何必要挤在这样一间出租屋的沙发上呢?干嘛要把自己弄得这么可怜,明明想要找房子也可以去找的。

“那你…继续睡吧。”

我尝试着把手抽开,金善旴却拉得更紧,睡眼惺忪的状态下力气还那么大,按理来说刚醒应该是处于无力状态的,所以大概他也没有睡着多久。也失眠了吗?

“不要松开,我手好冷。”

看着他可怜的样子,我的口气也不自觉软了下来:“所以我把毯子拿出来了,你盖一下。”

“其实,你还是关心我的吧。”他坐了起来,将毯子扯到了一边,稍微向我的方向靠近了一点,“不然为什么要给我盖毯子。”

我叹了口气:“不然你那样会感冒啊。”

“所以说还是关心我的吧。”

就只是倔强地重复着这句话,好像一定要得到令他满意的答案才会罢休一般。还是一如既往的厚脸皮啊,如果在这个地方让步的话,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他只会继续得寸进尺。

已经决定在这段时间和他严格保持距离,所以我只能无奈地回答:“你生病的话会拖慢我的工作进度,所以最好还是别生病了。”

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都是借口。”

像是有点闷闷不乐,金善旴松开了我的手,又躺了回去,把毯子盖在身上,再次裹得严严实实,用那双眼睛看着我,语气也变得酸酸的:“我要继续在这冰冷的沙发上睡了,请你也回到你温暖的大床上去吧。”

还想回答点什么,但他说完后就把头转了过去,用后脑勺对着我,一副不想继续说话的样子。我叹了口气,转身回了房间。

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是泳勋发过来的信息。

回复后的一分钟内,电话就打了过来。泳勋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为什么不睡。”

我有些好笑地回答:“你不也是,为什么不睡。”

“睡不着。”
“那我也是。”
“所以打电话过来了。”
“所以我也接了。”

进行着听起来很无聊的对话,所以两个人都笑了。

“要去看樱花吗?”
“嗯?什么时候?”
“今天。”
“现在可是凌晨三点啊。”
“所以睡醒了去。要去吗?”

四月份,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确认了一下天气预报,是大晴天。平时两个人见面的时间很少,即使是早上在家见面了,那也只是很短的时间,外出约会的机会实际上是很难得的。

可能泳勋也对于只是那样在家见了面这件事感到很可惜,所以才提议去看樱花的吧?因为金善旴的事情,最近我的心情一直很混乱,所以见到泳勋就会变好吗?所以还是抱着想要再多见面的心情,我对着电话那头的泳勋说着:

“好,一起去吧。”








**

首尔的樱花开了,微风拂过的时候会有花瓣像雨一样落下。约定的地点是石村湖,对面就是乐天世界,阳光的映照下湖面变得波光粼粼,四周有很多情侣在拍照,看起来好像有很多大学生。见到泳勋的时候,他穿着纯白色的T恤,笑着跑了过来。

一见面就被抱住了。因为个子的差异,埋在他胸口的时候差点就要透不过气了。泳勋把下巴抵在我的脑袋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自然地就牵起了手。两个人就那样在湖边散步了。

“好久没这样出来了吧?”

泳勋握着我的手,一边散步一边说着。我抬起头看着他:“是啊,因为我们最近都很忙啊。”

实际上,成年人就是这样,工作之余见缝插针找点机会见面而已,如果两个人都忙,长久不见面的话,关系很可能就会渐渐淡掉。但是我和泳勋都有在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份感情,互相承诺过就算再忙,每周都要见面。

“最近看你感觉压力很大,所以就想是不是出来散散心比较好。”泳勋握着我的手,手很大,被握着很有安全感。

我对他笑了笑:“哇,好贴心呢。怎么感谢你才好?”

泳勋无奈地看了我一眼:“我想要的不是已经说过了嘛。”

“啊…那个不是说了,等工作稳定再一起嘛。”

泳勋唯一的愿望,就是再次住到一起。

实际上,晚上睡不着的时刻有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是打算等这边关于金善旴的工作结束后再过去,虽然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是拍完纪录片应该不会用时太久。希望可以顺利结束吧。

“你不过来也没事,反正我就要和别的女人同居了。”

“啊?”

一时间搞不懂他在说什么,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泳勋一直在笑着。

“因为她很可爱,所以忍不住就住在一起了。”
“在说什么啊?”
“要给你看照片吗。”

和泳勋一起坐在公园椅上,他拿出了手机,打开相册给我看。

“看,就是她。”
“哇,是小狗!”
“可爱吧?”

拿着照片给我炫耀的泳勋看起来很开心,手机里全部都是bori的照片,就连睡觉的样子也觉得很可爱,就拍下来了,甚至连洗澡的样子也拍了,感觉再积累下去马上就可以做关于bori的vlog,如果泳勋去做Youtuber,他自己也在vlog里出镜的话,说不定会因为那张脸而在这行业先一步取得成功。

“哇…很可爱,但是都没有给我拍过这么多照片呢。”

不自觉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酸酸的。

“在和bori吃醋呢?”
“没有吃醋。”
“有啊,看表情就知道了。”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但是看着泳勋好笑地看着我,我反而变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有拍你啊。”

把相册拉到下面,结果画面里出现我睡觉时打着呼噜的脸,我立马羞恼地想要删掉,结果泳勋把手机举得高高的,我根本就拿不到。

“怎么还拍了那么丑的视频啊!”
“哪里丑了,很可爱啊。”
“我觉得很丑啊!”

对于自己喜欢的就无条件觉得可爱,泳勋就是这样的类型。我最终还是放弃了,长得高就有那么了不起吗?气恼地坐在他旁边,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泳勋凑过来看我的脸,对着生气的脸还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

我急忙把脸挡住:“怎么以前没有发现你这么坏心眼啊?”

“现在发现了也迟了啊。”泳勋心满意足地看着他刚刚拍的照片,转过头来好笑地看着我生气的样子,大力揉了揉我的头,“知道了,现在给你拍好看的照片。要去樱花树下拍吗?”

最终还是妥协了。毕竟对着那样一张脸要怎么一直生气?两个人站在树下,互相给对方拍了照片,本着要一雪前耻的心情,这次一定要在泳勋手机中留下漂亮的照片,所以反复拍了好几次。多亏了泳勋,度过了这周心情最轻松的时刻。

石村湖旁的樱花








**

和泳勋一起散步完后去吃了西餐,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后。家里好像并没有开灯。金善旴呢?是走了吗?去哪里了?走到房间门口,对面的衣帽间门紧闭着。

把门打开了。电脑昏暗的灯光照亮了金善旴的脸,烟雾缭绕中,戴着黑框眼镜的他转过头来看着我,一下子就把手上的烟按在烟灰缸里。不知为何,松了口气,我把灯打开,看见他的设备杂乱地堆在小小的衣帽间里。

“为什么不开灯啊?”

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金善旴反而开始过问我的行程:“去哪里了?”

“出去玩了。”
“和泳勋哥一起?”
“嗯。”
“也一起吃饭了?”
“对。”

他指着桌子上的泡面桶,转过头来看向我,委屈地说着:“你在外面吃好吃的,可是我只能吃这个,这公平吗?为什么只有我这么可怜啊?”

“你想吃什么你可以自己做,为什么非得吃泡面。”

我走进去,把外套和包挂在了衣架上,空间很狭小,只能挤着进去,和金善旴几乎是擦着而过,他身上的烟味和泡面味混杂在一起。

“我不会,所以只能吃泡面。”

这么大的人了连饭都不会做吗?感觉这只是因为想偷懒而不想去做饭的借口,我有些无语地看向他:“那要怎么办,难道要我给你做吗?”

他反而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一样,马上点了点头:“好啊,请给我做吧。反正你现在不正在负责我吗?”

“…不要说这么暧昧的话。”

我对越线的话下了禁止令。只是负责工作而已,又不是真的保姆。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够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感觉是那种掉进水里只有嘴皮子会浮上来的家伙。

他嘟囔着:“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老是要拒绝我,你原来就是这种性格吗?”

“不,只是对你这样。”

“为什么啊?”

手机突然震动了,部长发来了信息。叹了一口气,是询问纪录片的进度,言语之中有隐隐的催促意味。我看向金善旴:“上次的访谈还没拍完呢,先把工作做了再说吧。”

他没有回答。我把相机拿出来,对准了他。

按下了录制键。他却反而转过头去,只盯着电脑屏幕,而不对着镜头,把卫衣的帽子戴上了,脸大部分隐藏在帽檐下。

我疑惑地问:“为什么不转过头来?”

“一定要现在录吗?”

“那你想要什么时候录?”

他只是看着电脑屏幕,手指一直滑动着鼠标的滚轮,并不转过头来。两个人就以这样的状态僵持着。

相机上的灯一直亮着,录制时间正在不断流逝。

最后,先放弃的人是他,他终于忍受不了这样的氛围,转过头来,就那样无奈地看着我。像是终于妥协了般,把卫衣的帽子放了下来。

“录吧。”

我点点头,松了一口气。但不安感再次袭来,如果今天要问,是一定要问到那个话题的——关于退役的真实原因。所以还是先从简单的问题开始吧。我开始照着脚本念,上次还遗落了一些比较小的问题,就从这个开始问吧。

“你觉得你自己性格怎么样?”

他的眼睛没有聚焦在镜头上,在黑框眼镜的隐藏下也看不清他的神情。像是觉得好笑,他反而开始重复我的话,把问题抛了回来:“那你觉得你自己性格怎么样?”

“…”

为什么又这样?我叹了口气:“不要说没用的话,那样剪辑的时候会很麻烦。”

他无视了我的话语,反而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了下去:“你知道吗?你的性格是没办法带着负罪感和别人自然相处的性格。”

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带着负罪感?什么叫做自然相处?一个字也无法理解,他到底想说什么?

气氛突然变得好奇怪,仿佛在四周升起了透明的玻璃墙,将我和对面的金善旴隔开。能够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危险是动物的本能,而我此刻感觉到危险的气氛就近在眼前。

正当想要停止录制的时候,金善旴反而又回到了正轨上,开始看着镜头回答问题。

“啊,这个问题啊,我的性格就是很自由的性格,想要了解我的话以后就来多看我的直播吧。”

他对着镜头笑了笑,很熟悉的笑容。这话是说给镜头对面的人,而不是对着我说的。终于进入工作状态了吗?

刚才的气氛消失殆尽了,仿佛那只是我的错觉般。我将放在停止录制键的手指移开,忽略掉心中的异样感,心理暗示自己快速进入工作状态,把他当成一个不熟悉的新人Youtuber就好了,而我要做的事情只是采访他而已。

一切都只是在复刻那天下午。把无关痛痒的问题抛出去,最后再问出那个关键性的问题就好了。

“训练的时候有什么感觉?会觉得有很难坚持的时候吗?”

“训练的时候确实还蛮辛苦的,但是最后还是坚持下来了。”

他回答着上一个问题,我暗暗考虑着插入下一个问题的时机,以至于没有认真在听他的话,所以连他的话停止了都没反应过来,直到感觉到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我,我才醒过来,动了动嘴唇,想要开口。

为什么退役了?本来是该这么问的。

气氛短暂地沉默了一下,他看向了我的眼睛。

像是明白了我要问什么,他卸下了眼镜。叹了口气后,他顺着刚才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虽然坚持下来了,但是那场很重要的比赛之前,发生了一件事。”

我醒悟过来,是要说那件事了对吧?上次说好了会全部说出来的。因为稍微走近了点,换了个机位。他神色自若地继续说了下去。

“比赛的前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刷着手机,结果看到了一条新闻。”

“新闻上说首尔有一所大学的实验室发生了爆炸,于是我在这个学校的论坛里看见了其他同学发的当天的实验安排,里面无法联系上的失踪人员中,有我很熟悉的名字。”

在听到“爆炸”两个字的时候,我睁大了眼睛。

“于是给那位很熟悉的人打了很多电话,都是无法接听。”

“真的打了超级多呢,但是一直都没有接。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我那个时候一时冲动吧,我就和教练请了假,说要去买烟,就从酒店里出来了。然后花了大价钱买了回国的机票。”

我的喉咙突然像被扼住了。不安地看向他,他却像没有意识到一样,继续说了下去。

“真的挺贵的,那个机票。一个小时后起飞,时间太紧了,我就又花了很多钱坐到机场,车费也很贵。然后疯狂地跑过去,终于登上了机。”

“我还记得呢,八点半发生的爆炸,我看到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但是实际上飞过去要飞十几个小时,根本赶不及,我就是什么都没想就这么跑出来了,很蠢吧。”

“在车上的时候,在登机之前,我一直都在打电话,那边凌晨的时候也一直都在打电话,但是全部没接。”

为什么?为什么没接?我看着他,身体都变得僵硬了,像是没意识到这点,他还在用云淡风轻的语气继续说着:

“啊,学校论坛里的人真是的,可能是消息滞后吧,等我下飞机的时候都不知道那位熟悉的朋友到底是不是还处于失踪状态。一个电话打到学校去也没人接,我这边的电话也快被教练打爆了。

“因为毫无方向,所以很着急,打了车去学校那边,下车的时候太着急了,还被路边的车撞了,伤到了手。”

“总之,等我确认到这位朋友没事的时候,比赛早就结束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所以,我就是自作自受而已,因为冲动就做了无法挽回的事,就这么简单。现在想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吧,总之那之后就被禁赛了。本来前途一片光明呢,回去后就被边缘化了。

“不过其实我也不是很在意,毕竟我怎么样都能活下去啊,所以就付了天价的违约金退出了。”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麻了,我怔怔地看着他,巨大的割裂感涌了上来。

他再次看向我的眼睛,笑着说:“还有这位熟悉的朋友,听了这些话之后,也不要有负罪感,以后也和我自然地相处吧,就像现在一样。只是我真的花了很多钱呢,违约金也是,所以请大家以后多多支持我的Youtuber事业吧。话说这个能播吗?”

连停止录制键都忘记按下了。像被雷劈了一样,我呆在了原地。输入大脑的信息过多,让我一时间甚至无法分辨出他刚刚说了什么。

爆炸?电话?飞机?为什么这些事会联系在一起,五年以来都没有任何交集的人生,为什么会因为未接的电话而改变他的人生轨迹?

为什么我不接电话…对,是因为睡着了,后面也以为是国外的区号,也以为是诈骗电话,所以没接,被泳勋挂掉了,手机放在了外面,所以不知道后面一直有电话打来。

为什么不接?为什么要睡过去?为什么不打回去?明明有很多未接电话,为什么不确认一下?那天晚上我在做什么?睡过去了,然后跑到学校看见了泳勋,第一次看见了泳勋哭泣的样子,心情变得很酸涩,于是两个人以这件事为契机和好了。那个时候金善旴在哪里?在车上吗?在飞机上吗?还有刚才他说到手受伤了,手怎么样了?

突然意识到这点,我抬头看向他,把相机急忙往旁边一放,连保持距离的准则都忘记了,直接就那样抓住了他的手:“哪只手?现在怎么样了?”

与我着急的表情相反的是,他笑了笑:“早就没事了。”

但在说完之后,他再次垂下了眼,带着些许落寞的表情:“直播当然没问题,但是应该回到巅峰期需要时间吧?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完全好。”

我看向一边的相机,像是认命般低下了头:“我知道了,这段应该不能剪进去了,公司那边我会去解释的。”

“我知道,所以这些话都是说给你听的。”

他像是觉得好笑,继续说着:“这也没什么吧?不要带着负罪感啊。不是你的错。以后和我继续这样自然相处吧?怎么样?”

已经变得有些哭笑不得了,听到这些话后要怎么装作若无其事?正是因为知道对方听到这些话一定会产生负罪感,所以才这么说的吧?

表面上说着安慰的话,说着为我开脱的话语,实际上他打算把这些话说出来的瞬间,就做好了我会产生愧疚感的准备吧?我很清楚这点,金善旴绝对不是什么会轻易放过别人的那种有着宽广胸怀的男人。

半晌都说不出话,我怔怔地看着他:“为什么要说这些…为什么要做这么傻的事,就算我那个时候真的在实验室,你回来又能改变什么呢?”

听的我的话,他低下了头。沉默片刻后,才开了口。

“…我知道啊。”
“…我知道无法改变什么啊。”
“可是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做,为什么会像失去理智一样就这么跑回来了啊?”

他握着我的手的力度渐渐变紧,像是完全卸去了那副好像是用来武装自己才装出来的云淡风轻的样子,他终于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实话一开始出国的时候,真的完全超级恨你啊。半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觉得你玩弄了我的感情,自尊心真的受伤了啊。”

“都说了我从来都没被人甩过吧?说我幼稚也好,不懂事也好,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能够那么绝情啊?所以一直没办法忘记。”

“想着再次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一定要报复你,让你重新喜欢上我,然后再像当初你甩了我那样也把你甩了,让你也体会一下我的感觉。要么我就交往比你好得多的女孩子,装作不经意地出现在你面前,让你稍微动摇一下。”

“所以就这么出现在你面前了,为了拼凑一下五年前在你这里碎掉的自尊心。”

他苦笑了一下:“结果你和泳勋哥感情真是好啊,你完全不动摇的吗?你要不教教我吧?教教我怎么忘记你。”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喉咙像被堵住了。因为我明白,早就动摇了。在看到他的瞬间就动摇了。但是那并不是能够让我放弃和泳勋相处的这五年的动摇,人生会有很多事让人产生动摇,分清孰重孰轻才是最重要的。

明明现在也该忍住不要动摇的,但是鼻头上涌上来的酸涩为什么让人那么想哭?明明只是一件人生中的小小的事情,为什么引发了这样的蝴蝶效应?为什么命运是这样残酷的东西?

“你是因为愧疚才让我留在你家吗?对着我各种几乎要越界的行为也忍耐着,是因为愧疚吗?或者说你对我只有愧疚,你没有喜欢过我吗,即使和我交往的时候也是?”

怕一开口就会哭出来,所以一直忍着不开口,还想要把事情拉回原来的轨道,我忍耐着那种快要压抑不住的感情,对着他说:“我现在已经和泳勋交往了五年了…”

“那是什么大问题吗?而且我问的是你当初在高中和我交往的时候,到底喜不喜欢我?”

“…”

“为什么又不说话啊?”

他摇了摇我的肩膀,似乎一定要在今天问出满意的答案。那个我一直逃避着的问题,那个横在我们之间五年的问题。

以为能够忍住的,以为不会问出口的。但是再次开口的瞬间,眼泪也同时流下来了。

“…那你呢?”

他呆住了。

在问出口的那瞬间,之前所有的忍耐似乎都变得没有意义:“你喜欢过我吗?”

“你真的有喜欢过我吗?你不是换女朋友换得很快吗?我和那些女生又有什么区别?”

啊,真的可悲,完全忍不住了,话就像连珠炮一样被放出来了,带着那样不安和焦急的语气,把掩埋在心里五年的话就这样轻易地说了出来。

像是不知道我在考虑着这种问题一样,他不解地问:“我喜欢你这件事,不够明显吗?”

“为什么会明显?我根本不觉得那是真心的,你难道不是对待所有人都那样吗?”

看着他根本不理解我的心情的样子,我像是泄愤一般,第一次把这句话问了出来,看起来真的太狼狈了,眼泪为什么一直止不住地在流?

“怎么可能一样啊?”

他看着我眼泪一直一直流下来的样子,好像再次变得手足无措,和五年前一样,在面对女孩子哭的时候就不知道该怎么做:“如果是别人,她们不开心就不开心了,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可是看到你总是不开心的样子,我就想要让你开心起来啊,每次逗你笑的时候都很有成就感啊,难道这不是喜欢吗?”

“…这难道不只是你的英雄主义在作祟吗?是因为你想要拯救某个人然后获得满足感而已吧?”

这怎么会是喜欢呢?

每次在这样的时刻,都会觉得我和金善旴是如此的不同,连对于喜欢的定义都不同。隐约觉得…他这个样子和某个人真的很像啊,不愧是兄弟呢。

恍惚间,又想到了泳勋。一时间,竟然觉得如此可笑,以为性格完全是对立面的兄弟二人,应该拥有着不同的底色。但是此刻在我心里,边界线反而变得模糊了起来。

为什么现在才意识到他们的本质如此像?不管是和善旴还是和泳勋,和他们的关系都开始于他们想要拯救某个人的心情,爱情这种东西,到底应该是什么形态?

金善旴沉默了下来,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已经与刚才截然不同:“那你为什么又要否定别人的感情?你又是真的了解我吗?你就很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感情吗?”

什么是真正的感情呢?到底什么是喜欢?喜欢到底是由什么的而构成的呢?为什么成长为了大人,还是不清楚这种事呢?爱情难道就是这种会让人变得可悲的东西吗?

“你那是真正的感情吗?不是说了只是想报复我吗?”

他看向了我,像是认命般,笑出了声:“那你就当做我是来报复你的吧。”

“不是对我有愧疚感吗?所以和泳勋哥分手吧,再次和我交往看看,把我当做那种利用别人的愧疚感要挟别人和自己交往的人吧。”

我怔怔地看着他。

“你不是觉得我是这种人吗?既然我告诉你了我的想法,你也不会受伤的吧?”

“所以。”

他凑近了我,嘴唇几乎要贴在我的脸上。

“…试着再次爱上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