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纪录片的采访部分拍好了吗？剩下需要的部分也整理一下给我，马上要剪辑了。”
同事下了最后通牒。DDL就这样来临了，我确认了一下日期，约好在周五前给她。但是这也意味着要再回到那个出租屋，因为录制的部分都还在相机里，一直没去取。
两周前，和泳勋再次住到了一起，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现在的状况。总之，那之后再也没有回过出租屋。一是很多东西还没有收拾好，二是因为房子是按季租的，离到期还剩下两个月，一时间也很难转租出去，所以就一直搁置在那里。当然，同时也和金善旴失去了联系。但因为现在还要负责他的项目，所以每天都得盯着他的直播看，仔细检查着回放，查看有没有不合适的部分，以及每周开会讨论他的直播企划时，播放的PPT中也少不了他的照片。
对于这个项目，部门很重视，因为确实如金善旴所说，他是小有名气的程度，并且因为那种性格，很容易就受到了他人的喜爱，所以会变得更有名是理所当然的事——虽然在他自己看来，可能是因为长得帅。总之，将来可以带来的收益会非常可观。业绩就是一切，那些前辈也正是意识到了这个，才会在酒局上处处刁难。
对此，我反而没有太大感觉。但很奇妙的是，通过屏幕去看金善旴那张脸，会觉得他很陌生，很难把他和现实中的金善旴完全联系起来，所以这对于工作来说是有利之处，毕竟可以免受杂乱心思的影响。
但即使心里觉得自己不在意，也还是会注意到一些细微的变化，比如他直播的场所改变了，好像是在网吧包厢；比如新长出来的胡渣可能忘记刮了，在4K屏幕上能很清晰地看见；比如直播的时候玩游戏，失误时的习惯是吐舌头；比如最近为了冲排名，努力直播到半夜。对这样微不足道的细节也注意到了，意识到这个后，心情很奇怪。
下班后，准备回出租屋去拿相机，把视频导出到电脑里。于是久违地搭乘了地铁。因为加班，所以过了下班高峰期，地铁站里人已经很少了，但是上车后还是找不到位置，我拉着把手，理了理衣服。摇晃的车厢使重心失衡了，好不容易才保持住平衡。
但再次抬头的时候，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因为坐在那里的人，是金善旴。
想要撇开视线，可是没能来得及。在望向他的瞬间，本来只是挂着耳机半眯着眼睛的金善旴，像是突然清醒般，看了过来。立马就对视了。其实很容易就能看到了，为什么刚才没发现呢？感觉如果热爱穿卫衣的人成立宗教的话，他会成为忠实信徒。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好像都只穿卫衣，最钟爱的颜色是灰色。
…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这是时隔两周，再次见到他。也是吵架之后的第一次见面。即使低下了头，紧盯着自己的鞋看，也总是能够感受到投向这里的视线。为什么坐这趟地铁？他要去哪里？最近在哪里住？猜测着他的行踪，心也渐渐混乱起来了。
在那之后，泳勋也没有提起关于他的事情，像是刻意避开了一样。他最近经常加班，所以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来解释，毕竟突然很认真地谈起这件事，似乎又有点小题大作，泳勋又是怎么想的呢？虽然依稀能明白他的想法，但是还没有好好谈过，要不要找个机会解释一下？
脑子渐渐变乱的时刻，听到了到站的播报声，离我要下的地点还有三站。开始陆续有人下车了，金善旴旁边的位置空了出来，而情况也再次变得复杂——因为按照最短路径，那个空出来的位置由我来坐比较好，站在一旁穿着校服的学生看了我一眼，那意思是你不坐吗？我退后一步，向她示意，你来坐吧。对方露出感激的眼神，立马坐下去了。
金善旴没有说话，但是感觉那视线一直集中在这里，看着旁边坐下陌生人后，他移开了目光——就像是故意不看我似的。车厢中的其他人的身影都变成朦胧的影像，只剩下我和金善旴中间建立了名为尴尬的磁场。即使沉默着，也能感受到那别扭的气氛。
一站，两站，下一站就要到了，所以他要在哪里下？最近到底住在哪？思考着的时刻，到站了，滴滴两声过后，门打开，要下车了。
走之前刻意慢了一步，看见他起了身——哦，所以也是这站。意识到这个后，加快了脚步，想要赶紧淹没在人群中，但同时，他的声音也响起：
“今天在公司看见你了。”
金善旴追上了我，上了同一阶自动扶梯，距离一下被拉近，肩膀紧紧地靠在一起，甚至没有退后的地方，身体有些僵硬，我勉强地回应着：
“啊…今天来公司了吗？”
“嗯。今天拍公式照了，作家说很喜欢我呢。”
随之意识到自己没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说我很上相，说不定这样去做爱豆也可以。”
自恋的家伙。好像之前两个人的吵架从未存在过般，他带着轻松的语气。
“你今天没看见我吗？”
“今天有点忙…”
忙的脚不沾地的日子，连喝咖啡的空隙都没有，所以今天也自然不知道他的行程。我和他并肩走着，突然意识到是同一个方向，我转向他：“你要去哪？”
他看着我，扯开一个笑容，耸了耸肩：
“去你要去的地方。”
**
即使不太想要面对他，金善旴还是就那样跟着我回了家。时隔两周回到这个地方，惊讶的是居然很干净，我看着金善旴：“你打扫的卫生？”
“是啊，因为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回来，无聊就打扫了。”
还以为他是死都不会做清扫的类型，我看了看他，他脱下鞋，飞奔到沙发上，一下子就往后躺了下去：“真是累死了啊。”
“你…最近住哪？”
“偶尔住酒店，偶尔回这里。”
“但是，我现在不住这里了。”
他似乎清楚这点，没有诚意地回答着：“我知道啊，你不是两周都没回来过吗？不住就算了，我来住。要我付你剩下的房租吗？我喜欢住这里。”
“那你住吧。”我像是想起了什么，继续补充道，“不过两个月后这里房租就到期了，你想要续租的话要去找房东，要我把联系方式发给你吗？”
他听了后，没有说话，只是就那样躺在那里，静静地盯着天花板看。
最后，只是叹息了一声：
“…两个月啊。”
金善旴还坐在外面的沙发上，我走进衣帽间，确认着相机的画面。里面有不能发送过去的部分——关于错过比赛的真相。这些都需要确认后删掉，但是，却迟迟按不下播放键。全部导入到了笔记本电脑后，点开了之前在学校拍摄的采访部分，这部分应该可以吧。
金善旴的脸出现在了画面上。静静地看着，真是没什么变化啊，现在他穿校服进去的话说不定也会被误以为是高中生。看着看着，高中的记忆就不受控制地就涌入了脑海——那时，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的教室，每天下课都会跑过来找我的金善旴，喜欢把pepero分给我，喜欢像狗一样黏在别人身上，不会顾忌他人的目光，觉得自己骑机车的样子很帅，会在操场上自由地奔跑着，心情不好就去海边，总是笑着，圆圆的眼睛，喜欢捉弄人，有的时候看起来很坏，不过做错了事会道歉。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眼神渐渐黯淡了下去呢？
被回忆绑架的时刻，连他走进来都不知道。他站在门的那侧，犹豫了一下，没有走过来，只是怔怔地盯着我的手看，我才意识到，泳勋送的戒指，还戴在上面。
条件反射地藏起了手，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问着：“怎么了吗？”
“在看拍的视频吗？”
“嗯，这个要送去剪辑。”
他靠在门边上，看向了电脑的屏幕。我不自然地拉动着进度条。
“最近都住在泳勋哥那里吗？”
“嗯…你知道了？”
“他给我打过电话了。”
“啊…”
对此我完全不知情，泳勋甚至都没有跟我提过。虽然对泳勋已经很了解了，但是他基本上不会提起关于家里的事情，对于善旴的态度也很模糊。实际上他们关系又怎么样呢？对话的内容又是什么？
“不是很愉快的对话内容，所以不想告诉你了。”
“…好。”
“那你也不好奇吗？”
像说谜语一样，我讨厌这种气氛。他似乎明白，只是笑了笑：“算了，还是别问了，不想在你这里听见哥的名字。”
沉默了一会儿，他再次开口。
“那你以后，就一直和泳勋哥住了吗。”
“…是的。”
“然后，也不会再回这里了。”
“大概不会了。”
“那也不会再见我了吗？”
我看着他，不自然地扯开目光，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只是刻意忽略掉他话里隐藏的意思：“可能会见吧，不是同事吗？”
“我说的是私下的见面。”
“这个…大概不会吧。”
一切都只是未知，但是要在话语上划分割线。不能越线了，那样很危险。不愿意将话题模糊带过的金善旴，只是沉默不语，气氛变得微妙。
“但是，我有些事总是想不通。”
他看了我一眼，走到衣柜边上，从那拉出来一个箱子，之前是落了灰的，现在表面却很干净，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我疑惑地看着。
只是不说话，然后，从那里面叠着的衣服最上层抽出了一件外套。
瞳孔收缩了。
“打扫的时候看见的。”
他看向我。
“这是我五年前生日那天，给你的外套。为什么还留着？”
应该说什么才好？已经搬家过两次，从高中住的地方搬到泳勋家，后来又从泳勋家搬到这里，每次收拾的时候都留着，如果在这种时候说假话，反而显得欲盖弥彰。而且，那种要把什么东西留下来的情感，我自己又真的清楚吗？
“还有，为什么五年以来都不删掉我的联系方式？”
“可能只是忘记了…”
这样说了。但是他像完全没听到我的话一样，继续说着：“是吗？那为什么要收留我？为什么不赶我走？为什么不明确拒绝我？”
他走到我面前，蹲了下来，几近平视地看着我的眼睛，像是审问般，问出了我最不想回答的问题：
“我只想最后问一次，你心里，真的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
啊，来了。危险的问题，让人头晕目眩的问题，下意识地想要否认，但是看向他，却发现，他的眼神动摇得很厉害。
心兀地抽紧了。
“现在说这些都没意义…”
他把我的手抽出来，失神地盯着上面的戒指，从嘴角扯出讽刺的笑容：“所以你就要逃避吗？连这个都没整理清楚，就收下了戒指吗？”
善旴啊，世界上哪有非黑即白的东西？悲哀地看着他，却也厌弃着自己，犹豫不决的态度，无法下定决心，即使每次都将他推开了，却没办法把事情做绝，以为这样是中庸之道，实际上那只是害怕伤害他人后，自己必须要承担相应的负罪感。也许他说的没错，这就是逃避。
“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好…”
感觉肺部的空气都被挤压了，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着。
出乎意料的，他没有再那样质问。只是目光失去了焦距，呆呆地摩挲着那枚戒指。沉默了很久。是想要装作若无其事的吧——
“…你知道吗？其实我也很讨厌你。”
可是话说出口的时候，隐约的哭腔出卖了他。
“讨厌你想什么也不会说出来。”
“讨厌你只是把我当成无关紧要的人来对待。”
“讨厌你就算看起来动摇了，最后想的还是泳勋哥啊！”
啊…闭上了眼睛，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隐隐作痛。紧握住了手，指甲快掐进肉里。因为看见了他的表情。一向不愿意在别人面前落下风的他，几乎快失控地对着我吼着。但是即使说着这样的话，那更像是尘埃落定后无谓的抱怨，反而使话语听起来更加悲惨。
“要我怎么做才好啊？我什么方法都用尽了吧？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能稍微看一下我啊，我才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完全充满自信的类型啊，为什么一定要无视掉我的心情？”
怔怔地看着他，说完那句话，善旴的眼眶变红了，颤抖着，几乎要掉下眼泪。突然明白了，所以，他那副看起来总是漫不经心的轻浮态度，其实是用来保护自己的纸围墙，只要轻轻一推，就会倒下啊…
“我也很难过，被你那样抛下后，真的受伤了，所以自己逃走了，出国了。因为不想面对。”
“以为远离你就会好的，遇见了新的人就会好的。”
他的声音，像是在嘲笑着自己：“说实话，一开始真以为自己想不起来的。”
“可是知道你的消息后我还是会难过啊，看见你的样子我还是会动摇啊，为什么啊，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善旴啊…”
他颤抖着的肩膀，脱力般地卸下了，也许觉得自己流眼泪的样子很丢脸，他转过了头。可笑啊，装可怜的时候不会吝啬委屈的眼神，真正要哭的时候却开始回避着，为什么现在才意识到呢？
“啊真是…事情又变成这样。”
金善旴胡乱抹掉了眼泪，似乎要掩盖哭了的痕迹，想要尽力恢复到日常的状态，又马上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地开口了，用那种无所谓的语气说着：“既然不会再见面的话，就把这个当做是最后一次吧。”
他轻轻覆上了我的手，刷地凑近，甚至都可以感受到温热的呼吸。就那样，嘴唇靠得很近，想要后退，可是身体像被定住了般不能动，呆呆地看着他的脸在面前放大。
靠得那样近，手被握得好痛。
为了报复我，就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不要这样…”
“…不喜欢我的话，把我当成泳勋哥也好，怎么样都行。就算是替代品，也只有今晚了。”
“不要…”
无法跟上他的话，任由他的嘴唇贴了上来，理智就像被淹没，急促的心跳敲击着耳膜，手被他紧紧握住，以十指紧扣的姿势。善旴另一只手抵住我的后脑勺，将我朝他的方向带过去，像是要把五年的空缺都填补回来，他紧紧堵住我的唇，呼吸变得不畅，感觉到第一颗扣子被解开——
局面快要失控了。
突然醒悟过来，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推开了他。
“我做不到…”
还喘着粗气，我握住了领口。
“为什么…”
看着他的眼睛，我终于忍受不住了。
“因为，你在说谎啊…”
眼泪掉了下来。
“你根本不想被当成替代品的吧？”
“这不管对你还是对泳勋来说，都不公平吧？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对你们两个人来说，不都是一种侮辱吗？”
听了我的话，他就那样愣在了原地。
过了好一会儿，才像终于反应过来，站起身来，拿起了纸巾，替我擦掉泪水。
“真是的…怎么每次都是你先哭。”
他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明明不用这么真挚也可以的。这么真挚的话，我要怎么办啊？”
**
从冰箱里拿出啤酒来喝了，第二天还要上班，就那样完全不管会不会醉，无视掉胃的负担，就这一晚吧，让非理智攻占我的头脑。两个人那样坐在地上，连灯没有开，只是看着对方的脸，一罐一罐地下肚，胃里像是有火在烧。喝完后就被捏扁的啤酒罐零散地躺在地下，反正把睡眠都进化掉了，通宵之后去上班也不会死，无所谓了。
一开始只是喝啤酒的，最后啤酒和烧酒混着喝的时候，真的感觉要醉了。把头埋在桌上，不敢闭上眼睛，怕这样睡过去的话，早上会根本没有力气醒过来。当然，更害怕的是一闭上眼睛，眼泪就会掉出来。
金善旴坐在对面，茫然地看着窗外，眼神也没有焦距，只是和我一样，一罐又一罐地喝着。这个时候又开始嫉妒了，你不用上班吧？工作时间很自由吧，所以才这样随心所欲地活着。真的讨厌啊。悲惨地笑了笑，和他干杯了。
“其实，我觉得你还是很照顾我呢。”
“有吗？”
“不是最后还是让我留在你家吗。”
“因为也不好赶你走。”
他问着：“所以，这是作为哥哥的女朋友，给他弟弟的照顾吗？”
我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啤酒，半晌后，才开口回答：“…也许是作为同事，给你的照顾。”
他苦笑一声：“真是…无论哪种答案，听起来都很无情呢。”
把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他的手无力地撑在桌子上，保持着平衡。
“说起来，我们以前也一起喝过酒呢。”
“是啊，那个时候我和你说想喝，你就买来了。”
“看来我那个时候对你很好啊。”
“是把我带坏了吧？”
他无奈地笑出了声：“喝了酒就会变坏吗？”
我晕晕乎乎地回答：“不知道呢。”
躺了下去，背靠着冰冷的地面，我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也许…我只是想要放纵一次。”
“那现在呢？”
“什么？”
“喝酒还是为了放纵吗？”
我苦涩地笑了起来：“我们已经不是未成年了啊。只有做不被允许做的事情，才算是放纵。”
“那要放纵吗？”
“什么。”
“放纵一次嘛，反正以后也不见面了。”
“不要。”
“干嘛说得那么肯定。”
“少在那开玩笑了。”
我嗤笑着，闭着眼睛把喝完的啤酒罐扔向他。这样的气氛多久没有过了呢？互相开着玩笑，没有在刻意隐藏着什么，不用思考对方的话外之意，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而已，感觉脑袋轻飘飘的。
要是时间能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但是，其实还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
他叹了一口气，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什么？”
“我要走了。”
“去哪里？”
还没有反应过来，我看向了他。
“实际上是多亏了你，还有项目组的同事。有新的队伍看见了我的直播，可能是觉得我的加入也可以给他们带来热度吧，所以要出国，去那边的基地训练。当然直播约还是签在这里。”
沉默了一会，他继续说着：“两周后就走，可能短时间内也不会回国了。今天去公司，也是为了谈这件事，对方认为实际上这样可以实现双赢，毕竟职业选手直播带来的热度也会更大吧？不过因为有前科，违约金倒是挺高的。”
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事情总是朝着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这就是人生吗？目光失去了焦距，我呆呆地看着桌上东倒西歪的啤酒罐，最后只能硬扯出笑容：“那，祝贺你。”
是值得祝贺的事情吗？祝贺你，再次要开启新的人生了。你的人生本就该如此闪闪发光，所以，祝贺你。不要再思考这背后的含义，以及是否要分离，反正，就这样吧。
天色渐渐发白，夜晚的无尽静谧变得淡薄。没有再喝了，强打起精神，我从茶几下面抽出一包烟，点燃了。金善旴也醉了，脸色变得通红，微眯着眼睛，怔怔地看着那烟雾，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问出口：“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平时不抽的。”
我尝试吸了一口，果然还是不习惯，狠狠咳嗽了好几下。
“不会抽干嘛要抽。”
“不可以吗？我想干嘛就干嘛。”
“不难受吗？”
夹着烟的手指垂了下去。难受啊，当然难受，可是心里比这更难受。悲惨地笑了，看着天渐渐亮起来。对于泳勋来说，我是夜不归宿了吧。在几个小时前，和他发了短信，说今天会一直加班，可能回不来了。我说谎了，已经变成了过错方。怔怔地看着窗外，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马上要去上班了。”
“知道了。”
“马上要走了。”
“知道了。”
“以后…也应该不会回这里了。”
“知道了。”
沉默了一会。
“那，剩下这两周，祝你开心。”
“好，你也是。”
他静静地看着我，目送我出了门，而在踏出门的那一刻，眼泪已经止不住地流下来了。
**
头昏脑胀地去上班，强行打起最后一丝精神，在工位上把拍摄的视频传给同事。吃了解酒药，一上午不知道用多少次去茶水间的借口来补觉，才感觉到稍微活过来了。下午的时候，同事面色凝重地来到我的工位：“那个最重要的部分，为什么没采访？”我面不改色地扯着谎言：“因为那好像涉及到他的个人隐私，所以我没有问。”同事叹了口气，像是妥协了般：“那可以用的部分也有点少了，特别是高中的部分，要不你这段时间再想办法多拍一点吧？他不是两周后就要出国了吗？”
无奈地看着被打回来的素材，反正工作不就是这样的吗？哪有一次就能做完的，反反复复修改才是常态啊。
在校门口见到金善旴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恢复好了，见面的时候还笑了一下，只有我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需要补录的东西很多，同事建议不用拍得那么严肃，多得知一点tmi也行。总之这家伙的亲和力真的不是开玩笑的，一下子就混入了放学踢足球的高中男生中，很快，那些人就尊称他为“前辈”，我跟在他的后面跑来跑去，累得满头大汗，他下场后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又拉着我去了便利店。
“没错，这是我最爱吃的泡面，如果品牌方看见了的话，也可以找我打广告的。”
“这种不能放纪录片里吧…”
“那不放进去也可以啊，剪辑成Vlog用我的频道发吧。”
路过的人看见在拍他，还以为是名人，即使不是那么熟悉，也过来要签名。所以又耽误了好一会儿，到差不多拍完的时刻，天已经暗了下来，相机也没电了。
两个人走在路上，他有点可惜地开口：“没拍到我骑机车的样子呢，很可惜，大家要错过我这么帅的时刻了。”
“你机车还留着啊？”
“是啊，放在家里，我偷偷骑出来了。”
“放在哪？”
“就在这，老地方。”他指了指巷口，又看向我，“你要坐吗？”
我有些为难地开口：“要不我还是坐地铁回去吧。”
“干嘛拒绝啊？以后就没机会坐了，过来吧。”他拍了拍他的后座，“况且，我有话想说。”
就把这些全部当作是最后一次，带着这样的心情，还是接过了他递过来的头盔。启动的瞬间，轮胎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道路在眼前倒退，恍惚间，好像回到了高中。紧紧攥着他的衣角，看着他的背影，眼眶开始发酸。想起最后一次见到这样的他，是在什么时候呢？骑着自行车，狼狈地在他身后追着，怎么样都无法追上，中间仿佛隔着银河。
“去哪里？”
大声地喊了出来，像要把肺里的空气全部送出去。
他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速度。最后，车停靠在了海边。在夕阳的映照下变成了橙色的海浪，风夹杂着海潮味迎面吹了过来。虽然只来过一次，但是很熟悉，因为是和他一起来过的地方，所以被赋予了不一样的意义。
静静跟在他的背后，走到了沙滩上。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了过来，所以，我的烦恼真的在五年前被海浪带走了吗？时间过得太快了，现在的心境和当初已经大不相同，为什么人会长大呢？开心的时刻总是转瞬即逝。金善旴漫无目的地走着，从沙滩上捡起贝壳，往海里丢去。
“以前我们不是来过这里吗？”
“是啊，那个时候我心情不好，所以你带我来了。”
“毕竟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来这里啊。”
所以现在心情不好吗？在心里默默想着，只是看着他的背影，两个人脱了鞋，在沙滩上留下了脚印。
“总感觉时间过得很快呢，我们好像都变得不一样了。”他轻轻说着。
我无奈地笑了：“毕竟也过去五年了啊，没有变化才奇怪吧。”
“但是，我总是会想起高中的时候。”他静静地看向海平面的远处，“好像那个时候活得比较快乐。”
我没有回答。实际上，那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时期，但是善旴的出现，短暂地缓解过这份痛苦。金善旴就那样慢慢地走着，风把他的头发吹乱了。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脚被细软的沙粒包裹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月光洒落在了大海之上。
很久都没有说话。
他突然停下了，跟在他后面的我也随之停下。他转过身来，像是在酝酿着什么。用眼神询问着，怎么了吗？在等待他开口的时刻，纷繁复杂的情绪在胃里翻腾。
“你说得对。”
他看向了我。
“之前…我说的话是谎言啊。”
还没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我停留在原地，呆呆看着他。
“我确实，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替代品。”
他笑了笑，看不懂那笑容的含义。
“所以，我不会再想着替代泳勋哥了。”
啊…是这样吗？
所以，他放弃了。五年前一直梗在心里的死结，此刻并不是被解开，而是被完全剪断了。我消化着这份话语，是的，应该如释重负才对吧。
可是，为什么还会感觉到失落呢？眼睛为什么涩涩地发痛呢？是被海风吹的吗？
我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该哭还是该笑。强行挤出了一个笑容，像在安慰自己般，说着：“那也很好…”
“因为不想成为他的替代品。”
但他抬起了头，打断了我。
心里像有什么东西爆炸开了——
“所以，请你放弃泳勋哥，选择我吧。”
带着那样真挚的表情。
“啊…”
整个胃里突然都在翻腾。真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做好的心里建设全部没有意义了。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在和他再次相遇之后，感觉快把积攒五年的泪水流干了，苦涩的心情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
“不会再是幼稚的男人了，所以来依靠我吧。”
痛苦地开了口：“可是，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五年的差异了…”
“我知道啊。”他打断了我，用比任何时刻都坚定的语气回答着，“正是为了填补那个差异，所以才回来的。”
几乎快泣不成声，我断断续续地问着：“不是说…只是回来报复我的吗？”
“是来报复你的。”
他只是笑了笑，向我走近了一步。
“报复你的方式，就是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真的，这是报复吗？心情为什么酸涩又带着甜蜜呢？真的可以这样吗，竟然在这种话里感受到了幸福，眼泪顺着脸颊滚了下来，像是还残存着最后的理智，我紧紧摁住了胸口：
“可是，你知道吗？这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五年对于我来说，并不只是数字啊…泳勋他，是让我的生活回到正轨的人，如果没有他的话，五年前…”
“但是。”他打断了我，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还要说出这种话来劝自己的时候，不就说明你的心已经动摇了吗？其实，你已经做出选择了吧。”
我宛如石像般僵立在原地，只听见他继续说着：“爱情不本来就是自私的东西吗？不管你最后选择谁，都没办法不让另一方受到伤害的。”
是的，正是害怕要背负伤害他人的罪恶感，我才一直这样犹豫不决，对于他保留着余地，实际上，这只会带来更大的伤害。他看着我，放轻了语气：“我也知道自己那样很幼稚，已经意识到了。所以我并不是想要逼迫你，你有着拒绝我的权力。”
闭上了眼睛。又是这样，真是的，表面上说着我有拒绝的权力，实际上又是在逼着我做选择啊。所以，我们的结局真的只能以悲剧收尾吗？你去追逐你的人生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把我卷入其中，恨恨的想着，抬起来头看着他：“你总是这样…”
海浪涌了过来，没有回避，感觉袜子被沾湿了，如同心情一般。
“明明知道我害怕被抛下…”
“明明知道我很没有安全感…”
“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搅乱我的心啊？”
“我都早就习惯了没有你的日子，以为自己可以幸福了啊！你直接自己走就好了啊，为什么还要告诉我？”
感觉泪水快要把整个脸颊都沾湿了，用发抖的手捂住了双眼，眼泪也一直从指缝里掉出来，精神真的快到极限了。黑暗中，突然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都能听见心跳。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离得那么近。
“所以…和我一起走吧。”
抬起头来，看见了他的眼神，不是在说谎。像是吃下了未熟的柠檬，内心涌上了一阵刺骨的酸痛。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用那样认真的语气说着：“以后的事情全部交给我，会对你负起责任来的啊。”
“不会再幼稚了。因为喜欢你，所以会去体谅你的心情。”
“以后，会努力成为值得依靠的人的。”
“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再退缩了。”
“所以，就再相信我一次吧。”
一张机票被塞到我手里。
“你想来也好，不想来也好，选择权都在你手中。”
“但是，我会在机场一直等着你的，直到登机前的最后一分钟。”
…
**
“怎么了吗？”
泳勋在我面前晃了晃手，我这才回过神来。
“最近你好像老是发呆，出了什么事吗？”
现在是下班的时刻。泳勋今天休假，所以来接我了，站在公司的门口，脑子里一直还想着别的事情，所以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先上车吧。”
天色暗了下来。车内开了空调，但手心还是出了汗，感觉神经在不停地躁动。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掐得指关节都微微发白。
他像是没注意到般，只是说着平常的话语：“今天晚上要吃什么？”
“啊…都可以的。”
“要在外面吃还是回家吃？”
“你决定就好了。”
“那回家吃吧？我做给你吃。”
车启动了。沉默的空气在密闭的空间里流淌，甚至都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那样恍惚地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已经过了两周了，这是最后的期限，今天晚上金善旴就会离开，而这两周，像是要充分尊重我的意愿般，他从未打扰过我。即使总是确认着对话框，也一条消息都没有发过来。
“你好像心不在焉的，怎么了？”
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里的话问出了口：“最近，和善旴打过电话吗？”
“嗯。”
他没有否认，似乎并没有把这当成大不了的事情。
“所以，说了什么呢？”
“好奇吗？”
握着方向盘的他看了我一眼，露出了无奈的表情：“最近在因为这个苦恼吗？”
“…其实，也没有说什么。”
“就是，告诉他给你戒指的事情。”
“如果结婚的话，也要邀请他吧，毕竟是弟弟啊。”
隐忍着从胃部涌上来的酸涩，啊，这真的是很正常的话。如果作为哥哥，告知弟弟自己的婚讯，真的再正常不过了，对此产生奇怪的心情的我才是不正确的那一个吧？我紧握着手机，一直无意识地确认着时间，脑子里乱得快要爆炸。那种样子，他也全部看在眼里。
泳勋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停下了车。
“要下来看看吗？”
回过神来。下车的地点是石村湖附近。已经过了花季了，曾经盛开的粉色花海，如今只剩一地的花瓣。天色也暗了下来，几乎没什么人路过，和泳勋走着，只有脚步声和风声在耳畔回荡。到了上次拍照的地方，樱花已经谢了呢，怔怔地看着，沉默的气氛流淌着。为什么来这里？
泳勋站在树下，有些可惜地开口：“上次来的时候，这里明明这里还很漂亮的。”
“…是啊，现在人也变少了。”
“不过没关系，明年也可以过来看的。每年花都会开啊。”
他看向我，像是没有察觉到这个氛围，还在小心维护着我们的关系：“下次要不要带bori来？一起在这里拍照。”
只是用沉默来回答了。
以湖面为分界线，对岸的游乐园好像另一个世界，欢快的尖叫声穿越湖水的隔阂，远远传来。五彩斑斓的灯光照亮了整个夜空，像是一场永不会结束的狂欢派对。靠在栏杆上，泳勋看着对岸，这里很安静，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看向了我。
“所以，没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啊…
他知道了。
看见了他的眼神。
因为了解我，所以看到我那种状态的泳勋，已经很清楚了。
时间正在流逝着，如果没办法做出决定的话，也许我和泳勋真的可以这样幸福下去，每年都会过来看樱花，互相给对方拍好看的照片，成为别人都羡慕的情侣。是这样的吧，这不是我一直都向往着的吗？放弃掉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吧，我的手放在口袋里，摩挲着那枚被取下的戒指。
放弃吧。
放弃吧…
不要再想那些事情了。
和泳勋在一起，就是我想要的幸福。不是一直都渴望着那样的生活吗？
可是为什么…
还是把戒指拿出来了呢…
递给了他。
“抱歉…”
泳勋啊…
“好像没有办法继续下去了…我…”
砰——
对岸的烟花绽放开，如流星般坠落而下，仿佛要把整个夜空照亮。在那光芒下映照出了泳勋的脸。
于是…全部都变成了谎言。
那如同泡沫般的誓言，关于许诺的永远，像烟火一般转瞬即逝了。
话说出口的瞬间，沉重的负罪感，已经让我泣不成声。
“对不起…”
只是沉默着，不说话的他。
烟花秀结束了。夜空归于黑暗，再次被无边的静默笼罩了。
沉默着，只是沉默。
他的声音响起。
闭上了眼睛，用嘶哑的声音回答了。
“…早就知道了啊。”
“你知道吗，其实你很不会说谎。”
像是要忍住什么，他看向了我：“…从你飘忽的眼神中，全部都能看出来。”
“所以，一直在等你说。”
我只是颤抖着，无法面对他。沉重的气氛，以及成为了罪人的心情，人生真是残酷啊。做出决定的瞬间，就知道会有人受到伤害，甚至连自己也受到了伤害。
无法回避的事实摆在了面前。
他接过了戒指。
然后，顺着他冰冷的手指——戒指被扔进了湖中。
“已经做好决定了吧？”
看着我哭泣的样子，泳勋没有动摇，没有选择走过来抱住我。温柔的泳勋，在我戒指还给他的那一刻已经消失了，因为明白我的心情，所以他保持着分寸。
霎那间，明白了，我已经永远失去泳勋了。
捂住了脸颊，点了点头。
“所以，家里那些东西，也都不要了吗？”
“…会带走的。”
“不用了，我寄给你吧。”
“…好。”
沉默了一会，他看着我颤抖的样子，像是不忍心般，还是把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和bori都没道别呢，就这样要走了。”
住在泳勋家的一个月，和bori见面了。就像一家人那样，有过凑在一起拍照片、一起给bori洗澡这样的经历，甚至还记得因为bori很爱乱动，所以给它洗澡的时候把睡衣全部都沾湿了。
现在这些，也全部都消失了。
泳勋拿出手机。在联系人那一栏，点下了删除。然后，是相册，打开了。看见了一起在这里拍的照片。樱花绽放的季节，互相笑着的我们，一起留下的充满回忆的照片。
他静静地看着我。
“因为不想留恋，所以全部删了吧。”
那按下的删除键，已经没有备份的照片。曾经带着笑容在这里拍下的照片，已经再也找不到了。
“因为知道你的性格，所以这样对你来说反而比较好吧？如果我这里还有留恋的话，你只会带着负罪感生活吧。”
眼泪已经止不住了。因为，只有自己才能明白，泳勋那看起来是毫不留情的举动，但是实际上，那样才能够让我好受，因为我充分感受到自己是罪人，所以泳勋不留后路的决定，反而能够减轻我的负罪感啊…
无法说出任何话了，只是颤抖着。泳勋轻轻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轻轻抱住了我。
最后一次。
那样过了多久呢？松开的时候，他面对着我。
“你还有事要做吧？”
“所以，趁我还没有后悔，请快点消失在我面前吧。”
知道了啊…
我真的是罪人啊。
但是，已经做出了决定。
所以转身了，不敢去看他的眼神，不敢想象他在我转身后的表情，甚至不敢看见他离开的背影。只是在他的默许下，跑开了，上气不接下气，吸入肺里的空气都充斥着铁锈味。
最后也用温柔包裹了我的泳勋。
…再见。
–
疯狂地跑到路边，汗水顺着额头滴落，身体都快要到极限了。急切地招着手，为什么车都不停下呢？拜托谁来了解一下我的心情吧。好不容易有车才停下，急忙打开门挤进去了，为什么，偏偏现在手机是没信号，一直确认着时间，路上却堵车了。完全止不住了，失控的泪水，连司机都开始关心着我，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吗，这样问着。只是摇了摇头：“麻烦…快一点。”
快一点，请再快一点吧。马上就要来不及了，为什么命运总是要捉弄人呢？善旴啊，为什么我总是要看着你的背影，五年前也是，五年后也是，会尽力忍住泪水，用看起来开心的样子走过来的啊，哭成这样能出现在你面前吗？你能够理解我的心吗，但是因为已经选择了你，所以在你面前软弱也可以吧？说真的，你完全不是那种可靠的人，世界上所有人之中，我最怕对你抱有期待，可是想着再相信你一次，不自觉地又对你有了期待啊。真的很可悲吧。于是带着即使会被你伤害的心情，我还是这样走向你了啊。
司机们焦急地看着前方，不时地鸣喇叭。车辆密密麻麻地挤在道路上，动弹不得。好不容易，路终于开始通了。
十分钟，五分钟，一分钟。下了车的瞬间，又再次飞奔进去。在哪里啊金善旴？连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机场的大屏里，找不到相关的信息，急切地跑到服务人员处询问，对方只是礼貌地回答：
“您要乘坐的航班，已经起飞了。”
啊。是这样。呆呆地看着机场的大屏幕，真的，眼泪都流不出来了。感觉泪水在短短两个月内流干了，真的是，为什么这么荒唐呢？
为什么和他总是要错过呢？为什么没有恰当的时机呢？为什么明明努力过了，做出选择了，结局却还是这样呢？难道命运总是这样残酷的吗？
金善旴，你不会知道吧…我是放弃了什么才来到了这里，即使知道这完全是失去理智了，任谁看都会觉得这是我疯了才会做出来的决定，可是心就是这样不受控制啊，谁能告诉我要怎么做呢？
几乎快要放弃地转身，脑袋一片空白。
可是，背后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真是的。”
不可置信地转过身。
他笑着站在那里。
“现在才来吗？一直在等你啊。”
“啊…”
为什么…这是梦吗？
眼泪已经决堤了。
颤抖着的瞬间，被他抱住了。
哽咽着声音，只能脱力地靠着他，断断续续地问着：“为什么没有走啊…”
“因为…想要相信你一次。”只是安慰着我，他轻声说着，“也想再相信自己一次。所以一直等着，然后又买了四个小时后才起飞的机票。”
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那些所谓的伪装，此刻不需要了，带着颤抖的声音，就那样哽咽着，对着他说了出来：
“你知道吗…我真的…世界上的人中，最讨厌你了！”
因为选择了你，所以讨厌你也可以吧。
“我知道。”
“我真的，我真的放弃了所有，才这样过来的。”
因为选择了你，所以埋怨你也可以吧。
“我知道。”
“我真的很害怕…”
因为选择了你，所以在你面前脆弱，也可以吧。
“我知道啊。”
只是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所以，不会让你后悔的。”
那双手的温度，传了过来。
“你知道吧…我真的因为你，完全变成坏人了。”
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要带着负罪感活着的人啊。
“我都知道。”
轻轻擦掉了泪水，他的嘴唇凑了过来：
“不会让你一个人成为坏人的。”
“真是的…我又浪费了很多钱啊。四个小时后起飞那趟航班，我买了两张票呢。”
像是开着玩笑般，说着这样的话。
但是此刻，却好像真正心意相通了。
错过的航班，以及曾经错过一次的你。善旴啊，一切都好像是错误的，连时机也是。
他只是那样笑着：“所以，和我一起逃走吧。”
——可是，即使所有的时机都是错误的，也许以后会觉得现在的放弃也是错误的。但是，善旴啊…
即使害怕着自己会因为你再次受伤，但是走向你这件事，在此刻却是永远正确的啊。
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就像什么都不害怕般，那样握着。
所以，请你再次成为，照亮我的太阳吧。
.end
**
BGM: 태양 (太阳)-Cracker (크래커)
너무 뜨거워 넌 나를 비출 때
当你炽热地照耀着我的时候
조금 떨어져도 돼 어디 안 갈게
即使我稍稍远离 也不会离你而去
계속 바라보고 있으면 언제
若是目不转睛地凝望着你
잠을 자는 거야 어 정말 대단해
总会在某一刻睡去 真的好棒
가끔 비가 그리워 좋단 말은 아냐
偶尔会思念下雨的日子 这并非好话
그냥 비가 내리면 시원해지잖아
只是说下雨的话 就会天朗气清呀
금방 다시 찾게 될 거야 날
我会立刻去找你
따뜻하게 녹여줄 너 태양을 말야
你就是那将我温暖融化的太阳
Sunrise 뜨고 져도 돼
就算日出东方也无妨
12 시가 되면 여기서
到了12点我会风雨不改地
매일 널 기다릴게
在这里等你
Sunset 뜨고 져도 돼
就算日落西山也无妨
거기서 넌 식지 않고
你永远炽热
계속 날 비춰줄래
请永恒地照亮我吧
Sunrise 뜨고 져도 돼
就算日出东方也无妨
빨리 보고 싶을 때는 동쪽 하늘을 볼게
当我想尽早看见你的时候 便会望向东方的天际
Sunset 뜨고 져도 돼
就算日落西山也无妨
시간 늦을 때면 서쪽까지 바래다줄게
当时间很晚的时候 我便会目送西边的苍穹
머리가 점점 커져 갈수록
日头越来越盛
햇살처럼 따스한 게 난 더 좋더라
像那阳光般温暖的一切更让我心生欢喜
뜨거워지니 맘 새까맣게
因为炽热滚烫
타들어 갔었어
我的心被燃烧得一片焦黑
그러니 한 발짝 뒤에 서서 비춰줄래
所以退让一步 慢慢地照亮我吧
그래도 원한다면 언제든지
只要你愿意 不论何时
꼭 안아줄게
我都会紧紧地抱住你
Sunrise 뜨고 져도 돼
就算日出东方也无妨
12 시가 되면 여기서
到了12点我会风雨不改地
매일 널 기다릴게
在这里等你
Sunset 뜨고 져도 돼
就算日落西山也无妨
거기서 넌 식지 않고
你永远炽热
계속 날 비춰줄래
请永恒地照亮我吧
Sunrise 뜨고 져도 돼
就算日出东方也无妨
빨리 보고 싶을 때는 동쪽 하늘을 볼게
当我想尽早看见你的时候 便会望向东方的天际
Sunset 뜨고 져도 돼
就算日落西山也无妨
시간 늦을 때면 서쪽까지 바래다줄게
当时间很晚的时候 我便会目送西边的苍穹
Sunrise
Sunset
Sunrise
Sunset
不和平主义 